那感觉就像是空气被从他胸膛里夺走了，随之而去的还有他的逻辑思维能力。是的没错，托尼早就知道他和史蒂夫没戏的，但……好吧，他也许有又也许没有在假装没有察觉这一点，他一直有在欺骗自己，说服自己认为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能让史蒂夫看到自己，给自己一个机会，无论他们是否是灵魂伴侣。
“噢。”
巴基再次叹息了，那像是近乎不平的恼怒。“他遇见他的灵魂伴侣了，”他解释道，一边拿起一只杯子。托尼对巴基说出那个s打头的单词时语气里的恼怒感完全赞同，“既然如此又还能怎么样呢，他们立即就结婚了！才不过认识彼此两天！”巴基继续说道，一边通过组装起塑料杯子来让自己分心，“我根本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会该死的这么做，即使我从小学开始就是这家伙最好的朋友。‘我们是灵魂伴侣，所以何必再等呢，巴基？这是命中注定的事，巴基！在我和灵魂伴侣在某处的海滩上享受的时候你在这里替我管理这家店，巴基！’”
托尼眨眨眼，一个杯子被塞进他手里。他惊讶于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竟对灵魂伴侣抱有比自己还深的厌憎。
托尼低头检视着手里的那杯咖啡，事实上他还没来得及告诉这位代理店主自己对咖啡的要求，顺便一提史蒂夫一向都对托尼的咖啡喜好了若指掌。巴基一定立即察觉到了托尼对自己所做的咖啡抱持着的怀疑，因为他不耐地叹了口气，表现的就好像今天是他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一样。
“大杯装，三分之二深焙咖啡豆，三分之一中等烘焙，两份意式特浓，中间混合少许热巧。是这样，没错吧？”
眨眼看上去是个好选择。“呃，原来这就是让我的咖啡那么好喝的秘诀？”
巴基的眉毛皱了起来，“等等，所以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喝得到底是什么？你是怎么点单的？”
不知从柜台下的哪个角落里，克林特的声音哼哼着响起来，“有一天托尼冲进了店里，问我们是否有什么喝的能够使一个平生只爱喝黑咖啡并且他昂贵的轿车刚刚在上班路上毁在了一座桥上的人能感觉好点，于是史蒂夫就给了他那个。”
“喔，你还记得啊，”托尼答道，试着忽略掉巴基投来的审视眼神，那一天是一场完全的灾难，他居然从来没有就那件发生在桥上的事开过任何玩笑就已经能够证明这一点了，事实上。
“接着他就开始试图搞到史蒂夫的电话号码，”克林特觉得自己必须补充上这句话。
巴基的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这是托尼第一次注意到那支左臂被纹身完全包裹着——覆盖着，事实上，它们到处都是，相互之间紧密缠绕，下至指尖上至袖底，而现在托尼没法儿不让自己停止盯着那里看了，在那支左臂上有某样东西，不仅仅只是纹身，那是……
“是啊，他告诉了我关于托尼的所有事，”巴基哼了一声，挑着眉说道。
这就是‘那个’时候了，托尼的胸膛里涌起一股想要落泪的冲动。他甚至不清楚这是为什么，除了……不，他其实清楚。他得至少向自己承认这一点。
他总是会在一场小睡后从车间里的沙发上醒来，意识到自己必须得接受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总有一天能够庆祝自己最终找到了自己的灵魂伴侣，他必须一直提醒自己几乎所有人——那些找到了灵魂伴侣的人也不例外——都会在他们的人生里时不时地感受到孤独之痛。也许不会像他那样频繁，但总会有那样的时候的，是不是？
所以，没错，他的确曾期盼着能和史蒂夫约会，因为他一直期望着能遇见史蒂夫那样的人。史蒂夫喜欢微笑，他做的咖啡完美极了，即使他从未给过托尼关于他们会有浪漫关系的错觉。他一直将托尼当做一个朋友来对待，甚至在很多方面比朋友更温柔。托尼从没拥有过太多这类体贴，佩珀现在有了娜塔莎，而罗迪身处海外，他只得孤身一人。
史蒂夫总是友善又敏锐，他总能察觉到托尼情绪低落的时刻，他在纸巾上为托尼画过一些小小的卡通来安慰他，托尼将它们都收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办公室和车间里。他还曾……
但现在史蒂夫终于拥有了自己的灵魂伴侣，他去度自己的蜜月了，显然他告诉了这个叫巴基的家伙“关于托尼的一切”，那听上去就好似在说：“托尼？哦，他是个可悲的一天要来这里好几次的有钱人，我迎合他只是因为他很有钱。但他太烦人了，我刚刚有提及可悲这个词吗？没错，这傻瓜居然认为我是他的朋友，真是个loser。”
托尼艰难地吞咽着，喝了一口自己的咖啡。他拿出手机轻点着打开了上面的支付APP，然后交给巴基去扫描。他仍然记得当他将自己为这家店设计的APP展示给史蒂夫看的时候史蒂夫脸上的困惑与兴奋。但当史蒂夫发现在支付APP之后随之而来的还有销售终端软件和咖啡店硬件设施升级之后他试图要付钱给托尼，托尼拒绝了，他们在无数争论后决定史蒂夫将为托尼提供免费的咖啡和蛋糕直到两者的价值能够抵消。
但史蒂夫已经走了，托尼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他决定要为自己的这杯咖啡付账然后永远离开这里再不回来。屏幕上的条形码扫描成功时发出了哔的一声，他接过手机塞进了自己的口袋，接着抓紧了手里的咖啡杯试图让自己不要变成一个在咖啡店里情绪崩溃的可悲成年人。他说道，“拜拜，克林特。”
“几小时后见，托尼，”克林特理所当然地答道。
在托尼已经走出咖啡店门相当远的时候他的手肘被抓住了，他被猛地一拉，不得不站住了以防手里的咖啡溅到自己身上。
“等等，站住。”巴基说道，仍然紧紧地拉着他的胳膊。托尼凝视着那些环绕着他胳膊的手指，上面的纹身——它们实在很怪——接着视线来到巴基的脸上，多少有些惊讶的发现那里原本的愤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看上去相当诚恳的关心。“史蒂夫给你留了信。”
托尼眨眨眼，他咽下了惊讶盯着巴基递给他的信封。那上面画着一个小小的卡通标志，是一个小小的他自己抱着一个大大的咖啡杯。他接下那个信封时不禁微笑了一下。
“谢谢。”
巴基松开了他的胳膊，以便使他体内的血液重新开始流通，那很体贴。他仍站在那里，看上去有些不适地轻微移动着，“呣，我很抱歉，顺便一提。我的服务很烂，这也是为什么史蒂夫让我——之前让我——待在后厨处理面粉和糖。”
奇怪的是，这个道歉起效了，特别是因为托尼能看出巴基是真心的。他仍然不会再回到这里，但他得到了些许宽慰，“那没什么，”他撒谎道，然后走开了。
“那还好吗？”托尼再次停下来，回头看去。巴基仍然站在那里，他的双手在身侧握成拳，“我是说那咖啡，它还好喝吗？”
托尼注视了他一会儿，抬手尝了一小口，因为他其实已经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拿着杯咖啡，在得知所有关于史蒂夫的事情之后。他又尝了一口。两次喝起来实际上是一样的味道，一样的好。事实上是非常好。
“是的，多谢你。”
巴基微笑了一下，突然之间他看上去完全是另一个人了。首先，当那双蓝眼睛不带怒气的看着你的时候它们要美丽的多，当他微笑起来的时候那些轻微的胡茬看上去使得他更加粗犷的英俊而非如同流浪中的杀手，托尼意识到他的头发挺长，它们被随意地拢起来束成一束。当巴基没有站在柜台里的时候他看上去要高得多了。
“我保证等你之后再来我会做的更好喝，”巴基说道。
“听上去很棒，”托尼答道，走向自己的车子，并在途中拙劣地微微挥了一下手。如果他不再回到这里的话，巴基的压力应该会更小一点，他想。
他在回到家前的半路上就忍不住了，因此他将车子停在路边，展开了史蒂夫的纸条——
亲爱的托尼，
那最终还是发生了！我遇见了自己的灵魂伴侣。我知道，当你知道这件事时一定会翻个白眼，但山姆真的很棒，我们结婚了。我将会离开这里，蜜月至少会持续一个月。很抱歉没能当面告诉你，但愿你原恕我。
你一直是一个这么棒的朋友，因此我感到难于开口请求你帮这个忙，但我必须得这么做。将这张纸条带给你的人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老的朋友，我从前告诉过你关于他的事，他曾参过军，现在在我的咖啡店里做烘焙师。巴基在复员后曾有过一段艰难时光，但他仍然非常努力的工作，你知道他做的蛋糕有多美味。现在他在生我的气，因为我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店里，他不得不被迫走出阴霾并在我离开的日子里待在前台帮克林特的忙——即使他一直认为自己不能和人们和平相处。
我们曾谈论过关于灵魂伴侣的事，所以我知道你是怎样看待它的。但，在我遇见你之前，巴基是我所知的唯一生来没有灵魂伴侣的人。不论如何，这段日子对他来说将是个困难的转变，我希望你能够在我离开后稍稍照看他。我知道自己所求甚多，但假如在我离开期间他能得到一个像你这样的朋友，那真是太好了。
同样，我期盼你一切都好，而且迫不及待的想要把你介绍给山姆！
你的朋友，
史蒂夫
托尼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他的手指在“你的朋友”那行字上摩挲着，感到自己比起刚离开咖啡店那会儿好了很多。显然，他必须得停止想象史蒂夫光裸的涂满了油的身体了，但那没关系。至少他们之间还有着珍贵的友谊。
TBC
